孩子,这回,咱们来聊聊五月吧,五月里那些最迷人的事物,和最动听的声响。
一春花事,热热闹闹,你方唱罢我登场,繁花照眼,香气袭人,会不会觉得有些昏昏然了呢?
匆匆走过学校大门,走过宽阔的校道,巨大的凤凰木,高高的桉树,成排的绿榕,茂树丛里,忽然流出一声两声拉长的、断续的、清亮的,蝉鸣。你愣住了,停下脚步,细听,车水马龙里,依稀可辨,初试鸣声的,正是今年里最早的蝉唱啊。你是不是心里也有根晶亮的细弦,被轻轻地拨动了呢?夏天啊。
我仔细找寻过那伏在枝上的蝉,跟北方老家的不大一样。课前兴致勃勃地跟孩子们聊到一首叫《所见》的古诗,“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是讲儿童捕蝉的事。那时候的孩子们是怎么捕蝉的呢?他们通常是用面粉在水里反复洗,洗出一团极黏的面筋来;用一根长竿,竿的顶端抹上这种面筋,蝉一旦被粘住便很难挣脱。我在离家数十里外读中学时,学校在汉江边上,高树,沙路,入夏时节,雨后,沙路润湿却不积水,树下路面上常有指肚大小隐隐的小圆洞,拿手指轻轻捅开,里面往往就呆着一只刚要出土的嫩嫩的幼蝉。听本土的同学讲,这是可以烧了吃的,味道据说还不错;要是晚上在树下生一堆火,树上会陆续有成年的知了飞下来扑火——那自然也成全了孩子们的好“口福”。可我没尝过。
单是听蝉的声音,我觉得就够了。在北方,高高的白杨树上,蝉会鸣叫整整一个夏天,古诗里常说“蝉噪”,在许多人听来大约是会觉得聒噪。不过,要是你知道蝉的幼虫是要在地下埋四年甚至更久,然后才会爬出地面,变为成虫,而这成虫的生命也只有短短的两周——如果知道这些,也许你会对蝉无休无止的叫声多一些理解吧。事实上,古时候有人会用小巧玲珑的笼子养着蝉在房中听其鸣声,也有人曾把蝉称作是“大自然的歌手”呢。蝉刚钻出地面还不会飞,需要慢慢爬到树上,再经历一个蜕化的过程。等蜕去外壳,它身体的颜色由绿变棕,翅膀变硬,就可以在树间自由来去了。而透明的蝉蜕(也就是蝉蜕化后留下的空壳)甚至会在树上挂一两个月,在渐渐变凉的风里荡来荡去。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里有这样一句话,“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同时蝉蜕还是一味中药呢,秋凉时,孩子们会把树干上高高低低挂着的蝉蜕收集起来,卖到中药房去。
与蝉噪并提的另一个词,是蛙鸣。也是我们所在的这所学校,大门两边,留有两个不大的水池,住着不多的几只牛蛙。总是这个季节,夜里或雨后,那边会传出中气十足的一声两声蛙鸣,气壮如牛,宣告着它们的存在。捉蝌蚪是时下孩子们兴味十足的一个事情。捉来养在玻璃瓶子里,放在教室窗台上。我也曾跟班上的孩子们一起幻想过亲眼看到蝌蚪们长出两只、四只小脚来。可是从没成功过,似乎越养越瘦,甚至瓶里蝌蚪的数量也无端地变少——我后来才知道当食物缺乏的时候,大蝌蚪是会吃掉小蝌蚪的。你这时才会深深地知道,清浅的小溪流里摆动小尾巴的蝌蚪是怎样的自在啊。我在乡下小学教书的时候,学校前后是村野和池塘,入夏有雨的晚上,青草池塘处处蛙,那是最再寻常不过的写照了。通常落雨或是飘雪的时节,我喜欢在灯下安静地读书;可是蛙鸣四起的夜晚,总会约着三两好友,灯下对坐,一杯清茶,聊到很晚。蛙鼓不歇,夜谈未央。老家的村子多池塘,多稻田,五月的晚上,蛙声如沸。周末回老家,有月亮的夜里,睡不着觉,我会一直走到村头的台渠顶上,独坐良久,头脑里寻思着“蛙声浮起村庄”之类的句子,感受到无来由的满盈的幸福。来南方教书,在顺德的时候,住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十字路口的一栋楼上,终日不息的是市声和车声,起初很不习惯。有天深夜,竟也从这城市的扰嚷嘈杂里听到隐约的蛙鸣。开始以为是幻听,可是再细听,真的有。想起住的这栋楼离广东四大名园之一的清晖园仅一条马路之隔,那里曾是明末一位状元的宅第,留存至今,内有园林、假山、池塘种种,蛙声应该是从那里传来的。也正是从那时起,异乡的夜才开始变得踏实,同时也不由起季节之叹,遥想着家乡的田畴,已是到处杜宇声声,蛙鸣阵阵,白水汪汪,插田正忙了。
我们现在谋生的学校在中山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