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念头。先读完舒芜的序,序文对《红楼梦》分析得生动精辟,读出了点滋味,就想读下去。读到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欲罢不能,每天晚自习回来后读一些,竟把全书读完了。从那以后还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晚就寝前必读几页书,方觉充实、温暖,睡得安稳。
初三那年冬天,向同学借了一本译林版的《简·爱》(祝庆英译),读得不忍释手,简·爱的命运牵动着我的心。那是第一次读外国名著,感觉译文很好。那时职工住宅院外尚有一大片空地,是医院废弃的运动场,上面铺着一层煤渣,黑不溜秋,踩上去窸窸窣窣,后来这个地方建起了一栋住宅楼。我喜欢拿着《简·爱》在那片场地上闲步阅读,有时在寒风中伫立静读良久。双手双脚冻得麻木,脸被削刮得生疼,但思绪沉浸书中,热血沸腾,不觉寒冷,忘了挪步,直到天色暗得看不清字才快步回屋。简·爱的音容笑貌,长久萦回脑际。
高中我上的是县一中,县城里可以买到书的地方就多了,仅学校附近的书店书摊就有好几处。出校门往左拐,下一段台阶,总能看到一位老人神情蔼然地坐于一处水泥平台上,面前摆着一摊旧书,不远处立着两排笔直而蓊郁的水杉,静穆端庄。他每天中午掐准我们放学前十分钟,用折叠式行李车拖着一大袋旧书来这里摆摊,踽踽而来又踽踽而去。他的旧书让我大开眼界,每见心仪的书就节衣缩食买下。这个癖好一直延续至今,弹指一挥间,近三十年的时光消逝了,那个卖书老人早归道山了,碰到喜欢的书就要买的习惯却一直伴随着我。买到心仪的好书的那一刻,心潮激荡汹涌。揣着它们回到寝室,先放进我的壁橱里,俟挤出时间再读,繁重的课业之余瞟上几眼,心里也是暖暖的。一个冬天的中午,我找到校园的僻静一隅,独享与书相会的时光。建成不久的科教楼东南边,有一处建筑垃圾尚未清除殆尽的向阳坡地,坡地颇陡,人迹少至。不远处是潺湲东流的西河,两岸挺立着高大的白杨树。午饭后,我常挟一本江苏文艺版的《从文自传》来到这片坡地,觅几块砖头或几片碎水泥板,垫在屁股下面就开读,不用担心被人搅扰,思绪很快就进入沈从文的文学世界,被沈从文那像水一样明澈灵动的文字带到了那片神奇的土地——边城,直把西河作辰河,一派清波漾心中。那段私人化的阅读时光,使我暂时摆脱“苦战”题海的苦涩和迷茫,拥有片刻的惬意与温暖。
大学里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阅读自然成了必修课,我的阅读与图书馆紧密连在了一起。课余,我拿着教授们开列的一张张书单,在外借处的一排排书架前苦苦搜寻,常常久觅不得,那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本,若获至宝,必珍若拱璧。借出没读完,接着续借,我读得慢,边读边摘抄,一书读完往往已续借多次。有时寝室里阅读环境不好,我携书到校园里的一座小山上读,山上林木繁荫,芳草萋萋,花开淡雅,禽鸟啁啾,坐一石凳上读半天,欣然忘食,不知日影款款西移。携书下山,竟有恍若隔世之感。有的书外借处极难借到,须往文科阅览室借阅,借阅的书只允许在阅览室里读。静坐窗明几净的阅览室,读得快然,身旁有一架架书默然相伴,岁月静好,不复他求。读到夜晚闭馆,才挎着装有几本书的背包,沿着一条香樟路回宿舍,一路上香樟花弥散着淡淡香气。路灯发出幽幽的光,从枝叶间洒下来,电杆下的花草如梦幻一般。那一本本书,如一扇扇窗户,为我送来一片片清新的美景,也为我展开一幅幅人生的图景。饱览这些景致,我的眼界得以扩大,人生体验得以丰富,生命情怀得以温暖。
流水东去,匆匆带走几度春秋,忽忽已至中年。独坐书房时,我常常想起青年时期那些曾经温暖心灵的书,怀念那些静好的阅读时光和时光深处的人。书房里书香缕缕,窗外早春的寒意阵阵。
(作者单位:湖北武汉市第二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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