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鲁”者中的一个吗?吃下顿饭时根本想不起来上一顿吃过什么,因为热衷于扮演世俗安排确定的角色,心的自由一别经年,独特奇异的经历失之交臂,只一味地觉得还需要去赚更多的钱,去买更多的东西。这颗心纷杂凌乱,像旅游区的山间小溪,粼粼清波上漂洒着许多刺眼的白色垃圾。从来不敢仔细去想将来有一天,生命暮年的自己,坐在屋檐下,回想这匆忙一生,除了努力工作认真赚钱之外,还对生存过的空间了解过些什么,热爱过什么!
南风从阳台进来,时不时掀动放在餐桌上的书页,仿佛在一行行的文字中找寻着什么,这襟怀潇洒的朋友,是在书页中找寻梭罗传递的精神密码吗?突然发现,我那道自以为构筑得高大坚固的心灵防御墙根本就不堪一击,一念之间就会崩溃坍塌,随波逐流的泡沫浮泛地向前漂着,轻而易举就淹没了精神世界的深流,这深流的力量日渐枯寂难以为继,软弱暴露无遗。而梭罗正好和崇尚物质追求速度的现代相背而行,城墙可以崩塌,钟楼已成废墟,深邃美丽的灵魂却如夜晚缀满星辰的高远天空,优雅,从容,高贵;他的精神质地如同汉白玉一样,底纹清晰而晶莹,格外引人遐思。
8月,他继续沉浸在大自然堪称经典的杰作中,“尽管遂心如意却哑口无言”。在23日的记叙中,他又一次反复告诫自己:“为什么不过一种艰苦的和特殊的生活呢?”生命,古代艺术,人的进程,活的目的这些探索人生的问题被他敏感的大脑反复思索,“高尚的生活是持续和不间断的,至少要以更长的半径活着”“让白天照亮你吧,让黑夜为你秉烛”。这样的句子到处是,钻石一样在文中闪烁光芒。
时间延伸到1851年7月19日,梭罗34岁。
这一天,他独享静穆,审视自己的生命历程,“生命几乎完全没有伸展开”。这本来是一棵擎天苍松,必是森林里风姿特秀的那一棵,可惜风霜的摧折太过频繁,他来不及伸展开枝叶就被疾病夺去生命。我只能通过历经遥远年代的文字回响来推测这棵大树曾经覆盖过大地的幽幽绿荫,华盖如云。他说他的生命“在多么大的程度上还是萌芽状态!”他多么珍惜这顽强而鲜活的生命,“生命的长度连让人取得一项成就都不够,”可是他又是知足的,因为他“让一个人按他所听到的音乐节拍行走,无论怎么样都是适度的。”因为爱,因为珍惜,即使不完美,也是最好的。
生命足迹延伸到了最后阶段,剩下的十年,梭罗继续在故乡的土地上漫游。早年对自然物候的浓厚兴趣已经初见端倪,此时更在行动中加以实践。他总是在午后出门散步,不管是烈日当空还是细雨霏霏;他甚至在帽子上做了一个小盛物架,用来盛放野外收集的植物标本。这个不怎么为美国人所理解的孤独的梭罗,如果是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肯定也是个怪人,未必能让我引之为知音。远离人群的他把自己交给了大自然,洞晓自然密径的人也接受了自然的慷慨馈赠。他笔下的野草莓香气馥郁——“也许,那来自泥土里的芬芳,是千百年圣贤的哲理名言在那里酝酿而成。虽是花开后便结的果,但我没有观察到草莓开的花。不过,可以肯定,由于这是造化神功奉献的一年中,最早的美果,所以,一定将春天里所有的芬芳馥郁都赋予它。草莓来自天赐,岁月悠悠,其芬芳也悠悠。难不成每一颗果实的汁水里都浓缩了大气中的精华?”这般滋味渐成绝响——如今,草莓已被喜好快餐的人们种植在停车便利的路边,用化学制剂培育,想什么时候成熟就什么时候红艳艳的逗人喜爱,以“草莓园”之名,满足那些追求速度的现代人偶尔怀旧的“田园梦”。当你清洗后品尝,那汁水却充斥难以形容的味道——从此,我们再也品尝不到“浓缩了大气精华”的草莓,我们只能在梭罗的文字中去寻找大自然曾经存在过的无上美妙。
正值盛年的梭罗,未来得及娶妻生子就被结核病挡住了脚步,尽管拥有过爱情,却极其短暂,至死仍孑然一身。如果他活着,应该一切都来得及,这颗睿智心灵对未来生活的预见和忠告也许能引起世人深思,能推动社会文明更为合理地发展。然而,现实却是他在病前把手稿用厚厚的纸包起来,仔细捆好,
(下转第56页)


